一语惊醒梦中人!魏珠轻拍了下红木大案,扬声道:“阿离姑娘言之有理。你们想啊,如果得到了小顺子手中的这件重要证据,扳倒太子爷不是不可能啊!身为皇子,勾引后宫嫔妃可是有失纲常伦理的重罪。就算万岁爷再怎么宠爱太子爷,也不会一味包庇吧。”梁九功捋着拂尘上的一根根兽毛,疑惑道:“如果照你们这么推测的话,有一点咱家弄不清楚。如果对方是因为得知了小顺子掌握了太子爷跟泌妃有染的证据而抓他的。那对方是如何得知的呢?秘制蜡丸里的内容只有咱家跟魏公公看过了,其他人等根本接触不到。这点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大厅中的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仿佛都在思索小顺子离奇失踪事件中的众多谜团。沉默了片刻,梁九功望着紫蝶吩咐道:“紫蝶,你们尚方监精于推理、侦破,此事就交由你暗中查访,务必要尽快找到小顺子。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紫蝶躬身说道:“属下遵命!”
议事结束后,时间也不早了。紫蝶出了大门,跟几位姐妹分手后,一个人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四下里黑乎乎的,紫蝶挑着一盏灯笼缓步慢走,灯笼倒映的一团光圈投射在地上,跟着自己的步伐缓缓向前。
小顺子不会平白无故地失踪,谁会那么无聊去为难一名小太监呢?只能跟蜡丸中写的密报有关。紫蝶在心中已经可以断定,小顺子必是跟朝堂上的夺嫡之争有关。确切点说,就是已经落到了朝中的某位皇子手中。可会是谁呢?
回到房里后,两名丫鬟伺候她沐浴了,然后换上了一身柔软的睡衣躺在了床上。忽然觉得脑袋沉沉的,可能是一连几个时辰都在琢磨事情累着了。
紫蝶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故意让自己什么都不再想。忽然又想起苏沫茶下午说的话了,只想找一位知她懂她的意中人相守一生。虽然自己当时取笑了她,但是自己的内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呢。这只怕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共同心愿吧——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于是,紫蝶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他算是自己的意中人吗?他知她懂她吗?一想到他,紫蝶的心子忽然没来由地痛了一下,像是有一只小蚂蚁趴在她的心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似的。紫蝶攥住了胸前的睡衣,好像要护住自己的心房似的。对啦!她猛然想起了他专门为自己调制的药酒,睡前喝上一小杯,有帮助睡眠的功效。
紫蝶起身穿上鞋子,从床边的柜子里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并排放着十几瓶小瓷瓶,都是药酒。取出已经开封的那一瓶,给自己倒了一小盅然后喝了下去,有一股淡淡的芳香传入鼻子里。紫蝶的鼻翼动了动,很陶醉地嗅了嗅,立马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仿佛一股清凉的西瓜汁液流入了心田里,说不出的柔润、舒服。
喝完之后,她将小瓷瓶上的软木塞塞好,重新放回抽屉里,然后爬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仿佛他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脸上依旧挂着融融的笑意正望着自己。紫蝶拨弄了下自己的玉指,是有段时日没见着他啦。而且小顺子失踪事件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要当面汇报一下。一想到要出宫见他,紫蝶的心跳就加速了,她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提醒自己时辰不早该睡了,于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十三衙门执事大堂后厅左拐角的一间偏房里,梁九功正坐在一张八仙桌前面,身旁的苏沫茶立着,随手打开了桌上的一个五层木制食盒,端出了几样小菜,最后端出了一个砂锅。打开砂锅盖子,里面的食物腾腾地冒着热气。
苏沫茶先给梁九功盛了一碗端到他面前,说道:“义父,您尝尝,这是我亲手煨的红枣薏米粥。”梁九功很开心,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应了一声端起碗吃了起来。苏沫茶也在对坐的位置坐下来,陪着梁九功吃。
喝了几口粥,梁九功放下手里的瓷勺,叹了声道:“真是岁月如梭啊!一晃眼儿十七年就过去了。记得义父初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一岁多的小娃儿呢。你看如今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苏沫茶没说话,面带微笑地往梁九功的碗里夹了几根他最爱吃的凉拌肚丝。梁九功慈爱地望着苏沫茶,面露追忆之色:“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躺在马槽里的一口掏草缸里,缸底还有些水。你哭得很凶,哇哇的。缸口被塞上了很多草料。当时四周全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地上到处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那景象简直太惨烈啦!”
苏沫茶望了眼梁九功,有些诧异,试探着问道:“义父,我之前多次问过自己的身世,您总是借口不提。怎么今儿忽然想说了呢?”梁九功道:“以前不说是因为你还小,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你的父亲名叫苏秉,进士出身,乃是朝中的一名监察御史。后来因为卷入了朝堂上的一宗案子,全家遭到了对方势力的灭门。全家三十二口除了你之外全部在那场大火中罹难!”苏沫茶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身世,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惨烈,不禁浑身轻颤了起来。她放在桌底下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仿佛这样才能稳住自己颤动的身心,沉声问道:“义父,对方是谁?为何要下毒手害我全家?”
梁九功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当时万岁爷感到苏御史的案子有端倪,命咱家星夜带人赶了过去,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对方已经先一步下了手,杀光了你的全家,然后放火烧毁了苏府。咱家在淘草缸里将你救了出来,本想找户人家收养的,又想着自己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于是就把你带回了宫里抚养,算是有个寄托吧。”
苏沫茶只是仔细地听着,没有搭话。梁九功喝完了碗里剩下的粥,望着她说道:“小茶,你已经成人,也该长点心眼了。不能整日里就想着养养花、看看书,泡在膳房里。由着自己与世无争、平平淡淡的性子。义父也逐渐衰老,不可能护你一辈子。这皇宫里又是个杀机四伏、危机重重的地方,一个不留意小命儿丢哪了都不知道。”苏沫茶笑了下,撒娇道:“义父正值壮年,怎么说这样的话呢?我就巴望着义父长命百岁,护小茶一辈子。”
梁九功开心地笑了:“你呀,就会耍贫嘴逗义父开心!”二人吃完了宵夜,苏沫茶唤了声“来人”,早有一名小太监进来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了,接着躬身退了出去。苏沫茶说道:“义父,您老靠在软塌上,我给你捏捏肩膀吧。”梁九功应了声,在床边的一张软塌上躺了下来。苏沫茶端了个小方凳坐在他身后,双手开始替他捏了起来。
梁九功望着头顶上悬挂着的一盏装饰用的宫灯,缓缓说道:“此次小顺子失踪事件非同小可,一场大的风波只怕少不了。小茶,虽然你没有直接参与查察,但是义父要你多听、多学、多看、多思考。这对你今后会大有裨益的。”
苏沫茶改换了手势,双手开始变成两个小锤子,啪啪啪地在梁九功的肩膀上均匀地捶着,说道:“哦,我记下了。”梁九功又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这种与世无争的性子是遗传了谁的?难道是你爹娘吗?”苏沫茶回道:“义父,我就是不想像旁人那样,整日里你争我斗的,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呢?临到结果还不是一场空。”